李持盈收了音，羽婕顫顫，眼瞼投下一片陰翳，無人看的見她眼底藏著的晦暗。喑啞出聲：“罷了，歸吧，你要做什麽你可都掂量好了，不要壞了我的計劃就行。”

“是……”陸才人緊緊低著頭，聲音越來越小，淹沒在腳下的石板裏。

待李持盈走遠了之後，陸才人亦是思索了半刻，稍稍停留玉屏橋一會，又撚裙拾階，兀自折身回了望北苑。

雖然是收了布匹的妃子都去昭陽宮謝恩了，但是若自己去了，那皇後確實不一定收自己的謝意，反而可能遭一頓冷嘲暗諷，像她昭陽宮裏面的婢子一樣。

何苦自己要殷勤的上去呢？陸才人心裏想的清楚明白了，腳下的步子也更加快了，她還有旁的事情要忙呢。

黃昏初臨，灑半壁金光，那日頭也不再是毒辣，祁絡繹這才敢出了宮門。

早早就給喻子妝送了信箋，約她午後來鏡湖小聚。長橋行徹連接鏡湖，偌大的地兒卻因著冷清少有人來閑逛。

祁絡繹在一高高的樹下仰身立穩，去看一束光透過細密斜枝，再穿過自己的手指的縫隙落下一地的斑駁。

喻子妝遙遙就看著樹下的伊人，朝著一旁的細雪一指一側的涼亭，道：“細雪先去那兒拾掇好了的，我去喚著皇後娘娘過來。”

“是的呢，娘娘，您讓我帶著這麽多東西。”說著，細雪揚起雙手提著的食盒，問：“是直接在亭中用了呢，還是讓皇後娘娘帶回去？”

“你且拿出一部分來，剩下的叫莞娘帶回去好了。”喻子妝眼波擡，俏生生的分外明媚，梨渦淺映，心情甚是愉悅的。

下了長橋，掂著步子走到了祁絡繹的身後，薄風夾著話音兒落她耳廓，喻子妝喚著：“可是見了什麽稀奇的東西叫我們皇後娘娘流連駐足？”

祁絡繹回眸，還真是喻子妝。旋身，拉過她的手裏，佯怒道：“喻姐姐遲到了，可是要罰。”

“哎喲，娘娘我可是為你準備了東西才遲到的，快過去看看吧，保準你喜歡。”說罷，喻子妝便拉著祁絡繹的手往亭中去了。

亭內石桌上，細雪已經擺好了喻子妝做的小玩意，茶霧氤氳彌漫。

祁絡繹步上前，茶盅裏飄出春的氣息入了她的鼻中，大抵可以猜道那是谷雨後峨眉山巔的竹葉青，好東西。

遠山一挑，祁絡繹巧言：“這竹葉青有著清腑火的功效，甚妙。不過，連我都不曾有進貢來這玩意，喻姐姐怎麽藏著的？”

喻子妝笑意愈濃，明眸輕擡，指著那茶盅說道：“開春時候皇上封賞我為修儀時候一並賞的，要不然我哪能有呢？”

拉著祁絡繹入座，吃茶嘗點心，正興致高的時候喻子妝才見著祁絡繹眉心夾著的一點愁緒。

這才想起來，祁絡繹約自己可不是只為了玩鬧的，收拾起心思，連忙問：“對了，你同我想說的事情是什麽？”

祁絡繹撚起一個點心入口，輕嚼兩下，道：“我聽說後宮北苑這方有些不安生，花草謝了許多，說是……鬼怪作祟？”說得不鹹不淡，如微風掃過。

喻子妝近日也是閑言碎語聽了不少，她雖然沒有全然放在心上，但也清楚所謂流言不可信之，卻也並非空穴來風。

點了點頭，喻子妝柔聲說：“確實是有這等怪事在的，但是花奴來瞧過了，只是說這花草不服水土，才導致枯萎雕謝的。”

頓了頓，又說：“不過，都是幾叢花的毛病，你也不必大驚小怪的。”

祁絡繹嘆氣，道：“我自然是不會大驚小怪，怕得就是有人大驚小怪，私下裏亂嚼舌根，弄得這後宮烏煙瘴氣，流言蜚語害人。”

喻子妝聞言點點頭，看來還是祁絡繹想的深遠。雙眸秋水之間，柔光瀲灩，溫聲來勸：“你且說一說他們，自然就不敢再多嘴了呢。”

“哎，喻姐姐說的容易了。這事情的根源是從這邊傳來的，我昭陽宮還是離著遠了，鞭長莫及。故此，才過來跟你商討商討，想一出法子，治治那些神神叨叨的宮人們。”祁絡繹揉著眉心，很是苦惱的模樣。

喻子妝想了想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，眉眼笑得彎彎。

祁絡繹瞧見了，立馬喚著：“喻姐姐想到了什麽便同我說說，可不要顧著自個兒一個人樂呀。”軟聲糯糯，滿眼信賴的笑意。

“只不過是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。”喻子妝思緒曼飛，說起來同喻書鶴年幼時候的趣事。

“那時候我還小，但是母親因著病走了，我便不依不撓要去找母親。可是喻書鶴這人實在是可惡，非但不安慰我，反而是晚上裝神弄鬼的嚇唬我。我本就是害怕夜裏一個人，可他偏倒是要嚇哭我才肯罷休。”

喻子妝講到這裏停了下來，眸子裏盡是狡黠的笑意，問著一旁仔細聆聽的祁絡繹，道：“你猜，後來怎麽著了？”

祁絡繹搖了搖頭，一幅乖乖聽講的模樣。

喻子妝含笑，接著說：“我早就知道了是喻書鶴欺負我，可是就是壓不下心裏的那份恐懼。直到有一天晚上，我叫著細雪和碎雨一起幫我打扮好了，等著喻書鶴來嚇我的時候我反倒是把他給嚇著了！自此以後，我便再也沒有怕過這些妖魔鬼怪的東西。”

能把喻書鶴嚇到，還真是厲害。祁絡繹擡眸看了看一旁低頭笑著的細雪，眼眸一轉，神采奕奕的問：“那喻姐姐當時是扮的什麽模樣，竟然能將書鶴兄嚇到？”

喻子妝聳肩，道：“我可不敢看我當時扮成了什麽模樣，若是自己被自己嚇到了，那我可就出醜了。”

祁絡繹勾著嘴唇，笑意不減。

“這世間本來就沒有鬼怪，有的只是藏在心裏的。”喻子妝感嘆說，似乎現在有點感謝當時的喻書鶴，若是沒有他，自己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戰勝心中的黑暗，不知道能不能從母親的離開的陰影中走出。

“可惜，俗間愚者眾，曾歷始末，心藏鬼祟者多。”祁絡繹嘆息，喟嘆說：“若想從根源解決，實屬不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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